馮小剛空降指導春晚,面臨的不僅有“奉旨說笑”的重重審查;還有當下精英與大眾日益對立的口味。
傳統媒體(及媒體人)、網絡觀眾以及普通沉默的觀眾,互有交疊但也有明顯區分。近年來,精英與大眾口味區分明顯;評論界與市場判斷背道而馳——這才是馮小剛掌勺春晚后,不得不面臨的嚴重問題:這是一檔13億人的年夜飯,而這13億人,差別如此明顯。
馮小剛執導春晚面臨的雙重難題
文/梅子笑
從全民狂歡到全民吐槽,春節聯歡晚會已經走過了32年。隨著“新民俗”地位的確立,春晚越發強調寓教于樂,也日益八股化,并遭遇了越來越多人的詬病。年年談創新、年年談開門辦春晚,卻從未有過實質性改變。在領導層的倡導下,伴隨著央視在市場中位置的江河日下,“開門辦春晚”終于有了實質性動靜——2014央視馬年春晚,馮小剛作為空降兵,與央視內部多名導演聯合執導。
馮小剛掌勺春晚的消息傳出后,輿論一時間沸沸揚揚,最主要的觀點便在于馮小剛能不能挽救春晚于頹勢中。根據《新京報》的調查,68%的人期待收看馮小剛指導的春晚;媒體或行業內,看好馮小剛掌勺春晚者也不在少數,擔心之處則在于重重的審查制度,會不會讓馮小剛像“郭德綱”一樣以三分之一的英名血祭春晚舞臺。
現在的春晚,已經再無可能回到早期“全民聯歡”的節目定位,而是實打實的“新民俗”;參與者都不可能是即興、率性甚至個性的自我發揮,而是必然的“奉命說笑”。“奉命說笑”有多么艱難,娛樂大拿趙本山與郭德綱都在不同場合和不同時間表達過;春晚的執導者、參與者也都曾經有過“猶如蛻皮”一般的審查血淚史。代表馮小剛風格的馮式賀歲片,顯然是彰顯主流價值觀的、富有機智和溫情色彩的幽默,然而,這種幽默是否能夠與審查制度重疊,或者是讓審查制度有所通融,都存在相當的疑慮。主管部門明確提出并踐行了"開門辦春晚",但卻沒有聽到任何給春晚“松綁”、“改良”的聲音。
實際上,除開審查制度這個至上而下的困難,馮小剛還不得不面對來自于受眾的壓力——大眾和精英的口味如何調和。在早期,娛樂形式單一,央視一家獨大,因此一檔樸素天然的春節聯歡晚會便獲得了眾口一致的掌聲與喝彩;在90年代甚至20年代初期,形式八卦、教化色彩濃郁的春晚,也因為人心思齊、屬于少數派的媒體代表了大多數普通人的觀點,春晚雖遭非議但屬微詞。互聯網的逐步發展,話語權不只是掌握在少數的媒體手中,越來越多的普通觀眾可以通過互聯網發布自己的觀點,加上娛樂形式日益多樣化,網絡上對于春晚不滿的聲音日益高漲,吐槽春晚隱隱有超越春晚成為新民俗的架勢。
《新京報》的另一個調查數據是這樣的:72%的人希望春晚的節目形式有所改變和創新。節目要創新、春晚形式要改變——這種覺醒,不論是主管部門還是央視,都比普通觀眾覺醒得更早。然而,知易行難。如何改、改成什么樣子,迄今為止并沒有好的路徑可以尋摸。2011年,年輕的哈文團隊不通過競標而是通過任命的形式連續執掌兩屆春晚,上聽取意見領袖的意見,下走入社區部隊和學校聽取普通觀眾的意見,提拔了民間呼聲極大、被傳與央視素有嫌隙的郭德綱及德云社眾弟子,打撈了多年因某些原因無法再登春晚舞臺的潘長江,并邀請到席琳·迪翁與宋祖英同臺演唱《茉莉花》,破除陳規的力度不可謂不大膽。然而,這種創新成績絕對不能說是全面告捷——主流及精英較好的同時,收視率下降,吐槽聲不減。哈文團隊被普遍認為,把小眾流行當成了大眾口味,過于遷就精英和高端人群的意見,忽視了沉默的、電視機前的忠實觀眾。
傳統媒體(及媒體人)、網絡觀眾以及普通沉默的觀眾,雖互有交疊但也有明顯區分,正是他們,構成了春晚的三個不同的受眾層面,也嚴重影響了春晚的口碑、熱度與收視率三個評價維度。近年來,不論是電視、電影,還是熱點事件,媒體人、網絡受眾及普通觀眾,口味有明顯區分;評論界與市場判斷背道而馳——這才是馮小剛掌勺春晚后,不得不面臨的嚴重問題:這是一檔13億人的年夜飯,而這13億人,差別如此明顯。